最近几天我开始迷恋甜食,比如糖,比如奶茶,比如麦片。尤其是在饭后满嘴都是趋之不去的味精与酱油的味道的时候。所以现在我的背包里会时不时冒出一罐木糖莼,几颗大白兔或者一些巧克力。
    我妈说我小时候像个傻孩子,从来不主动要零食吃,一天到晚只要有一个玩具在身边就足够了。我的记忆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当别人问及我的童年时我从来想不到有什么美味的东西。说到童年我能想到最多的便是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摆多米诺骨牌,搭乐高积木或者黏一只战舰的模型。小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在家,尤其是当我们住在东电四公司院子里的时候。给我家卖货的小姑娘兼小保姆会在十一点半左右来给我烧一顿饭,待我吃好后,她便急匆匆地洗好碗,急匆匆地关门离去。我呢,我从不睡午觉,我把刚摆好的骨牌推倒,然后改变一些骨牌和一些装置的位置,再把他们扶正,再把他们推倒,玩积木的时候也是一样。后来我们家有了一个傻瓜相机,杜研哥的姑姑家是开图片社的,我们两个从来都不用爱惜胶卷,因为胶卷都是从他姑姑家里拿来的。现在我的像册里还有许多杜研哥给我拍的照片,有两张是他给我擦了大娘的粉给我拍的美猴王的照片,另一张是他要搞创新,透过我们玩的多楞镜给我拍的照片,那张照片洗出来以后,我们看到了照片上有那么多个“颜猴儿”,都开心得笑了。那个时候,杜研哥不管什么东西都要拿来往我脸上擦,记得有一次是土豆,他说那样能美容,我小时侯是那样崇拜他,以至于我看着他便信了。结果那个土豆——那个没有削皮的土豆,几乎划破了我的整张脸。大娘心疼地问我“呦,这脸蛋儿怎么了?”我说,“杜研哥说用土豆擦了能美容”于是大人们便都笑了。那时候我差不多八岁,杜研哥十岁,我最喜欢去他家玩而且常常要赖着不走,于是我的妈妈就只好依着我在他家住下来。他家那个时候睡的是炕,我就跟哥哥在炕上玩,他有时候扮作小马给我骑,有时候我们俩就钻到被窝里,说点悄悄话或者偷偷地听屋外大人们的谈话。大人们的谈话都很简单,讲讲装潢市场里的老板们,聊聊某个小气的顾客,或者互相说些玩笑调侃一下对方,我们也一边听一边偷偷地笑,一直到不知不觉地睡着。晚上太热了想蹬一下被子却蹬不开,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大爷和大娘的中间了,早上一睁开眼发现那窗帘布不是自家的窗帘布,片刻才缓过神来——原来自己昨晚没有睡在家里。再看那一张炕,空荡荡的——杜研哥去学校了,大娘上班去了,大爷在外面卖货,我可以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过一会儿大爷便会进来拿些东西,我不想起床便使劲闭上眼睛继续装睡。可不幸的是每次都会被他发现,于是他便要悄悄地走过来,一把抱起我“小崽子醒了还装睡,快让大爷稀罕稀罕”,然后凑过满是胡茬和烟味的嘴来亲我,我就咯咯地笑起来,我说,“大爷,我冷死了”,他便放下我再使劲用胡茬扎我几下然后说,“冷什么冷,快点起床,我去叫小兰姐给你做饭”。这个小兰姐就是他们家的保姆,她有时候是小芳姐有时候是小其他的什么姐,总之在通辽的时候有无数个小保姆照顾过我,除了我家的还有大爷家的。这些小什么姐有时候是汉族人有时候是蒙族人或满族人也有时候是回族人,蒙族人或者满族人会教我和杜研哥说蒙语还会给我们看她用蒙语写的信,每当我和杜研哥看到那些拐来拐去长的都差不多的字的时候都会发出一丝丝尖叫,我们觉得这些长相几乎一样却有不同含义的文字简直太神奇了。回族人最不能请,我记忆中大概有一个回族的小保姆,她不能吃猪肉,干了段时间便离开了。
    刚才说到我家后来有了个傻瓜照相机,而且胶卷和冲洗都不要钱。所以有时候,当我觉得自己的积木摆的好看的时候我就会把他拍下来再把他们拆掉。就这样多米诺骨牌扶正了就把他推倒,积木拼好了拍张照片再把它拆掉,扶来扶去推来推去,拼来拼去拆来拆去,念小学的我周末或者节假日里的一分一秒就这样过去了——一直到爸爸妈妈从商店回来。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带给我一些惊喜。他们有时候会带一个漂亮的阿姨或者一个有趣的叔叔回家吃饭。我觉得最漂亮的那个阿姨他们叫她“小白”。白姨每次来都会化浓浓的妆,而且她有一头卷卷的长发,有时候是黑的有时候是黄的,我常常在镜子里偷偷地看着这个妖艳的阿姨,觉得她的衣服,她的动作还有她说话的样子真是美及了。而实际上我的妈妈才是个真正的美女,而她的美是我在念高中后当人们说“你怎么不像你妈”的时候才被我意识到的。除了这个阿姨之外,还有两个叔叔也常来我家,一个叫雁冰一个叫牧仁。他们两个都没有孩子,早年在北京做生意。雁冰叔叔喜欢打网球,有时也会带我去体育馆玩。他们两个长的都瘦,平头,平时都是一件T恤一条短裤一双运动鞋,九十年代中期还很少有人会像这样穿衣服,他们这样的打扮真是讨我喜欢。雁冰叔叔原来开过服装店,记得店里的衣服都是黑白灰几色,现在我妈妈的衣柜里还挂着那时候从他店里买来的衣服,样子一点也不过时。我好象很小的时候,在还没有去过上海或者北京的时候就知道IKEA的东西漂亮,喜欢KFC里的玉米棒与土豆泥,这些想必也是这两位叔叔教给我的。
    比起雁冰我更喜欢牧仁叔叔。最首先是因为他有个另我着迷的名字,我从来都不知道还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每当我的爸爸妈妈喊他名字的时候,一股神秘的气息便会散播到牧仁叔叔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那个时候,他就穿一件粉、白相间的条纹衬衫,一条牛仔裤。他就坐在床沿望着我,顽皮地用手快速地揉搓我的脸颊,爸爸妈妈跟他说话他就漫不经心地回答一两句,一边答话一边继续揉我那胖嘟嘟的脸。那个时候,牧人叔叔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在他揉着我的脸的时候,我用抖动着的目光望向他那干净的粉色衬衫,那摇晃中的粉白色条纹带给我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我只慢慢地慢慢地觉得他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性感,九岁或者十岁的我几乎要爱上了他。